司马老贼第3章 沉默的磐石
自那日将曹丕纳入重点观察范围司马懿便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调整了呼吸将全部的感知悄然聚焦于那口看似平静的“古井”。
他不再满足于惊鸿一瞥的印象而是开始系统地、细致地记录曹丕的每一处细微末节试图剥开那层厚重的保护色窥见其下的真实脉络。
他发现曹丕的“沉默”并非空洞无一物而是一种高度自律下的“谨言”。
在丞相府各类议事场合无论大小曹丕总是选择靠后或侧方的位置就坐。
当曹植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引得众人侧目时曹丕多数时间只是安静聆听面容沉静如水。
轮到他发言时他的语调平稳用词精准而规范绝不逾越身份和议题范围也从不发表惊世骇俗或标新立异的观点。
他的言论如同经过精心丈量多是对既有政策的理解执行或是对父相意图的谨慎揣摩与附和绝不会抢去任何兄弟——尤其是曹植——的风头。
那并非缺乏见解更像是一种深刻的自知:深知在才华横溢的弟弟面前任何在文采和机辩上的较量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这种自律更体现在“慎行”上。
交办给五官中郎将的公务多是繁琐细致的文书整理、档案核查或礼仪性工作。
曹丕处理起来一丝不苟案头总是整洁有序完成的文书条理清晰极少出错。
然而他从不以此自矜也从未见过他因完成某项事务而流露出得意之色或是主动向父亲邀功。
下班时辰一到他便常常默默起身将案牍整理妥当悄然离去极少参与同僚之间的饮宴邀约或诗酒唱和。
他的生活轨迹简单得近乎枯燥仿佛除了丞相府与自己的府邸便再无别的去处。
这种近乎苦行僧般的低调与曹植“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的作风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最初司马懿也以为曹丕是孤立无援的。
但经过更长时间的仔细观察他推翻了这一结论。
曹丕身边的确没有杨修那样光芒耀眼、时刻相伴的谋士但他并非没有自己的圈子。
只是这个圈子更加隐秘更加务实。
司马懿注意到典农中郎将杨俊似乎对曹丕颇为赏识偶尔会与之有简短而严肃的交谈。
更重要的是他观察到几位与曹丕关系稳定的核心人物:尚书陈群这位以品评人物和制定律法见长的官员与曹丕交谈时态度明显不同于他人带着一种平等的尊重与默契;朝歌长吴质一个以才学通博、性格诙谐却又洞明世事着称的人物虽外放为官但返邺述职时常与曹丕有私下往来;还有门侯朱铄以及一些同样务实、不尚虚谈的中层将领和官吏。
这些人或许职位并非最高但往往身处关键岗位掌握实权或具备真才实学。
他们与曹丕的交往不是前呼后拥的喧闹而是沉静、稳定、基于某种共同理念或利益诉求的深度联结。
这是一张更深沉、更牢固的关系网远不如曹植的圈子炫目却可能更具韧性。
真正让司马懿对曹丕产生本质性认识的是一次关于如何处置新降士卒家眷的小型议政。
那日曹操征询几位近臣及在场子嗣的意见。
曹植率先发言他引述仁政德化之理主张应宽厚待之妥善安置以显丞相仁德收揽天下人心。
言辞华美情理动人几位文官听得频频颔首。
然而主管军需后勤的官员却面露难色低声提出实际的困难:邺城粮草供应本已紧张骤然增加大量人口恐难支撑且降卒心未完全归附其家眷集中安置若生变故恐成隐患。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
曹操不置可否目光扫视众人。
此时一直沉默的曹丕在众人目光并未聚焦于他时缓缓开口了。
他并未直接反驳曹植而是用一种极其平实、甚至略带犹豫的语气(仿佛只是补充一点琐碎的想法)说道: “父亲儿以为……子建所言仁德为基自是正理。
然……或可稍作变通?或可将降卒家眷暂缓迁入邺城先于城外划定区域由军中派人协同地方管理。
如此既可显我安抚之意又可缓解城内压力便于监察。
待其夫婿子弟立功再逐步迁入安置似……更为稳妥?” 他的建议毫无文采可言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但瞬间解决了“仁德”与“现实”之间的矛盾既顾全了曹操的颜面又切实提出了可操作的方案。
那名提出困难的官员立刻投去感激的一瞥。
更令司马懿心惊的是在曹丕说出这番话的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沉稳甚至略带木讷的样子但司马懿清晰地看到在曹植发言时曹丕低垂的眼眸中飞速掠过的一丝不以为然以及在他自己提出建议的瞬间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度冷静的盘算。
曹操闻言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便依子桓所议。
” 那一刻司马懿仿佛看到了一块磐石。
在狂风(曹植的才华风暴)吹过时它沉默不语;但当根基受到侵蚀(现实问题凸显)时它却能以最沉稳的方式提供最坚实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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